紀錢錢教給唐夫人一些捏面塑的基本技巧, 唐夫人學會之後, 二人一起包包子。

紀錢錢是個擅吃不擅做的, 從未碰過廚事，好在她有捏面人的功底在, 看唐夫人如何包, 比葫蘆畫瓢的竟也堪堪地捏出了包子的形狀。

唐夫人看她捏包子的動作生澀僵滯, 好笑道：“看你這架勢，就是個以前從未碰過這些的, 也難為你。”

紀錢錢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唐夫人感慨道：“我以前也不碰這些的, 是外子喜歡吃, 才慢慢學的。對了, 你三哥哥也喜歡吃我包的包子呢。”

提起萬聿，唐夫人恍然憶起一事, 哎呀一聲, 以手加額，倏地笑道：“我就覺得忘了什麽事, 現在終於想起來了，忘了請你三哥哥過來了。”

說著，忙命下人去大理寺知會萬聿，請他中午過唐家吃飯。

紀錢錢聽唐夫人提起萬聿, 恍若自己家人般熟稔親密, 問她道：“三哥哥經常過這裏吃飯麽？”

唐夫人笑道：“以前經常來的。成了親後，就很少過來了。想來他們夫妻兩個感情好，舍不得丟下妻子一個人外面吃。”

紀錢錢在萬家, 從未聽見過萬聿中午專門由大理寺回去，陪郭碧用飯的言論。

不僅如此，好像自成親後，他都不怎麽在府裏了。連休沐日都是。

前次她為趙老嬤嬤的病跟他尋藥，讓丫頭去找了他兩三次，都說不在。

後來實在沒法，只有輾轉托人給他往大理寺遞了信，才見到他。

紀錢錢對唐夫人說的，萬聿是因陪郭碧，而往唐家來得少的緣故持懷疑態度，但她也沒多說什麽。因為她也不了解內情。

唐硯因在宮裏當值，是日沒有回去。

紀錢錢和唐夫人包了包子，唐夫人要親自掌勺燒菜，她幫不上什麽忙，就和唐舒醬醬姐弟去堂上玩。

剛好萬聿過來，看見她，眼裏閃過意外之色，問她道：“你怎麽過來了？”

紀錢錢笑回道：“唐夫人請我過來教她做面花。”

萬聿問：“教得怎麽樣？”

醬醬拿著自己做的面花跟他獻寶道：“小叔叔看我做的青蛙。”

正常青蛙的背是朝上拱著的，醬醬做好青蛙，舉著固定青蛙面塑的竹簽四處玩的時候，青蛙的背不小心被他的鼻子頂到，凹下去一塊。

再加他初接觸這個，本來做的就不甚好，又有了“殘疾”，整只青蛙看起來又醜又滑稽。

然萬聿卻摸著他的頭，面無異色地稱讚道：“乖，做得很好。”

醬醬喜滋滋的。

唐舒也把自己做的面人給萬聿瞧。

萬聿也誇了句。

紀錢錢難得見萬聿如此溫情、居家的一面，忍不住別過臉，笑了又笑。

唐舒、醬醬新學會了捏面花，興頭頭的要教萬聿。

紀錢錢暗想，若他們知道萬聿是他們師傅的師傅，不知作何感想。

然一想到萬聿待唐舒、醬醬那麽與眾不同，也沒有做面人給他們，反做了一匣面人送她，心裏又感受覆雜。

“三哥哥以前，為什麽沒有做面人給唐妹妹他們？”

用了飯後，唐夫人去張羅送紀錢錢的鹹辣醬和別的東西，唐舒和醬醬在廳上玩，萬聿在廊下站著，望著院裏的秋景出神。紀錢錢走過去，問他。

萬聿淡道：“沒想到你們小孩子，原來都喜歡這個。”

面人工藝流行了近千年，如果沒有一代代孩童的捧場，怕早湮滅在歷史的洪流中。居然說不知道小孩子喜歡這個？

紀錢錢暗暗腹謗，但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，又問道：“那現在知道了，三哥哥以後還會做麽？”

萬聿道：“他們也都會了，怕是不稀罕了。”

紀錢錢忍不住點頭認同，“也是。”

似她當初，趙湘、萬聿初送她面人時，她歡喜珍愛的如獲異寶。如今也學會了制面人，對此倒看得淡了。

萬聿還要好一會才去大理寺應值，紀錢錢絮絮地與他家常道：“唐夫人真能幹，鹹辣醬做得好不說，燒的飯菜也特別好吃。尤其那些尋常普通的素菜，也沒見她怎麽燒制，就好吃得不得了。”

聽她讚唐夫人素菜做得好，萬聿眼裏閃過一絲笑意，說道：“論起素菜燒得好的，倒不得不提一個人，不得不去一個地方。”

紀錢錢奇怪地問：“什麽人？什麽地方？”

萬聿想了想，道：“一會我帶你去。”

萬聿帶自己來的，竟然是一個，寺院？紀錢錢古怪地望著寺門上“藏龍寺”三個字。

話說從唐家出來後，萬聿一面安排人去衙門裏告知他下午不過去的事。

一面又打發人回萬府，說紀錢錢被唐府留下了。

跟著就帶她來了這麽個叫藏龍寺的地方。

是啊，佛門中人向來戒葷吃素，論起素菜做得好的，哪裏比得上這裏呢？只是京城四野佛院那麽多，為什麽偏偏選了這一個？

位置最偏僻不說，冷冷清清的，香火看起來也不是很好。名字倒是很大氣，但跟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寺院，好像不般配。

“為什麽叫藏龍寺？”她不解地問萬聿。換成其他更樸素的名字，貌似更搭一點。

萬聿四下看了看寺周的景致，說道：“此寺原名叫抱樸寺，據說十多年，有人曾在此見過真龍出現，遂更名為藏龍寺。”

紀錢錢自是不信這世間有什麽真龍、神龍的說辭的。龍是神話中的靈獸，杜撰出來的生物，哪裏真能讓人見到其行跡。

她猜疑地道：“莫不是十多年前，當今天子來過這裏？”

萬聿讚道：“你果然聰明。”

世間許多以訛傳訛的玄幻故事，取類比象的細想來，未嘗不能從中窺度出具體實事的蹤跡來。

只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寺院，當今天子過來做什麽？

她問萬聿道：“天子過來做什麽？這裏好像沒什麽特色吧？”

萬聿道：“誰說沒有？寺裏一圓師傅做的齋菜，被天子稱為天下一絕。他來，自是來品菜的了。”

吃貨的某些行為，有時確不能為常人所理解。小寺院的齋菜，可能的確有吸引身居萬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，從深宮裏出來的可能。

但紀錢錢總覺得這件事不像萬聿說得那麽單純。只是還不等她理出頭緒，萬聿就招呼她進寺去了。

龍吟細細，鳳尾森森。

除了比一般的寺院幽深些，藏龍寺確如紀錢錢先才以為的，沒有任何的特色之處。

然而萬聿好像對這個稀松平常的小寺廟情有獨鐘，應該是常來的。

因為寺裏的知客遠遠的望見他，就笑著迎上來，寒暄了兩句，便將他往寺裏的後院領。

一路上，遇見不少的過往僧人，都熟悉的與他禮敬招呼。

“三哥哥一定經常來這裏吧？”

將紀錢錢、萬聿他們一行人帶到後院小小巧巧的一所院落裏，知客就自行下去了。

有僧人奉上茶來。

紀錢錢站在窗前，打量了打量房間、院落的景致，待僧人去後，出聲問萬聿。

萬聿應該也有段時間沒過來了，各處看了看，平靜地道：“也沒有，只是我以前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。”

紀錢錢意外，“怎麽從來沒聽人提起過？”

萬聿嘲弄一笑，“因為沒人知道。”

紀錢錢重新端詳了下房裏的布置。

房間布置得很活潑新巧，桌椅瓶爐，床榻帷帳等用具，材質上乘自不必說，最主要的，是選用的都是花色絢麗，光彩耀目的品色。

而且很難得的，因為擺設得甚有章法層次，一點也不給人庸俗的感覺。只讓人覺得華麗，各種色彩營造出來的華麗。

這應該是討好孩童的一種擺法。

而西邊的墻壁上，《嬰戲圖》的畫作旁，掛著一個孩童玩的竹蜻蜓，窗下懸著一個漆成僧人袈裟色的木風鈴，也正好應證了她的猜測。

紀錢錢問萬聿道：“是三哥哥回府裏以前的事麽？”

萬聿嗯了聲。

紀錢錢暗思，萬聿是八歲時回的萬府，都說是他自己找到的府裏，難道在此之前，萬大老爺已經認了他，將他養起來了？

既然萬大老爺不介意在他八歲時認下他，又怎麽會在他八歲之前，遮遮掩掩地將他藏起來呢？

她想不通，只能問萬聿道：“三哥哥在這裏住了多長時間？”

“四五年吧。”

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，在公府裏應該比在荒野佛寺，更容易得到細致的照拂吧？

是什麽樣的理由讓萬大老爺覺得，他在荒野佛寺比在侯門公府更能得到周全的照料呢？

難道跟萬大老爺那個被驅逐出府的通房丫頭有關？

紀錢錢問道：“是三哥哥的娘親陪三哥哥在這裏麽？”

萬聿搖頭。

紀錢錢還欲再問，萬聿的護衛進來通報，說方丈過來說話。紀錢錢不便再說，只好暫時掩了對萬聿過往的好奇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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